真情到永远
这是我在哲学系八三级同学毕业三十年集会上讲的一则故事。盖因我今年已是八十二岁的老朽了,若再不讲出来,恐怕就石沉大海了。
故事发生在三十四年前。那一年,我负责到招生现场录取八三级的新生。事情办得相当顺利,可是就在临近结尾时,出现了一幅令我踌躇不安的情景:当我翻阅桌子上那一摞档案材料时,发现其中的十余名考生,每人的成绩都在最低分数线上,即495分。再仔细一看,这些考生都是一色的农民子弟。此情此景让我惆怅满怀,心想,若是按分数卡,他们中无一人能进山大;而那样以来,他们的命运将会是什么样子,简直不敢想象。
掂量来,掂量去,我一时拿不出主意。忽然间,一种素朴而深厚的农民情结强烈地占了上风。我于是大胆地决定,破个例,偏一下农民子弟,把这些恰好在分数线上的考生全部录取进来。当年,按年度招生计划是招100名,为不留遗憾,我们又向省招办争取了三个扩招名额,为此,那年的招生人数破了哲学系年级人数之记录。
讲到这里,我本想再说一句,这些考生没有一个和我有亲朋关系……话还没出口,全场师生响起了热烈掌声,露出了灿若云锦的笑容。
在我讲这个故事之前,我先以“无产阶级理论战士的名义”为题,对臧乐源先生的逝世讲了几句感怀的话。故事讲完了之后,我还就赠送该年级同学那首“西窗歌”说了两句由衷的话。整个的讲话不过二十分钟,但来自同学的点赞之音,却是我的平生之最。在散会的路上,在餐桌上,同学们赞誉的话,集中在“四个度”上,说是我的讲话“既有高度,又有温度;既有力度,又有气度。”实在是高抬我了。其实同学们不光说赞美的话,更多的是表达一种真善美的感情。那位对筹办此次集会乐于奉献的同学说:“我也是您招来的那些人中的一个,这么多年了,真想不到的事呵!”一位在政治理论教学上成绩卓著的同学说:“当年村里的人知道我考了495分,竟然进了山大,都用疑惑不解的口气问:‘你在山大有多么硬的门子呵?’”这位同学万分激动地说:“学生受您恩惠,数十年却全然不知,很是惭愧。”又说:“老师的一个农民情结,让学生受用终生。”
这故事激荡了整个年级,也让我感到心安和坦然。当然,有的看法未必可取。比如有人说:“受老师恩惠的同学,应给老师行跪谢之礼。”对于这个说法,我说出了不能赞同的理由。在我看来,师生情怀的最高境界,只能是奉献,而非受恩和报恩等等。倒是有一位素养很高的同学说:“三十年前的温馨故事,成为三十年后师生深厚情谊的一座有利桥梁。您赢得了哲学系老师的尊敬,更赢得了八三级同学的敬仰。”
此次的同学集会过去一个多月了,历历在目的情景,时时在我心里回荡。我经常想,这份大有童话般纯净无瑕的真情,恰似冰壶秋月那幅光彩夺目的美丽画卷。而这份纯净无瑕的真情,由于是在漫长的时间中得到肯定的,也必定会在今后的岁月中得到发扬;而如何守护这份真情,则成为我们师生相依相伴的责任和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