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友心中的吴开晋先生
2019年12月6日,我们的老朋友、诗人、诗评家、山东大学教授吴开晋先生溘然长逝。噩耗传来,宋遂良、袁忠岳和我三个耄耋老人马上聚到一起。宋遂良说出了我们共同的心情:“想不到开晋这么快就走了,我们都是同龄人!”我们一面缅怀和开晋相处几十年里的往事,一面商讨、拟定了一副挽联:“身为诗人教师学者一生追求真善美,心存仁爱正义宽厚俯仰无愧天地人。”又拟定了一段悼词:“沉痛悼念、深切怀念我们的知己好友吴开晋先生!吴开晋先生走了,他的具有真知灼见的诗学论著,他的真挚优美的诗歌创作,他在教学、治学上的呕心沥血,他在待人接物上的宽厚善良,他对青年学子的热情扶植,他对友人的坦率诚恳,将永远活在我们心里,并作为社会的精神财富流传下去!”我们郑重地联名发给了山东大学文学院的治丧小组。
心头还是很沉重。我想再写点祭文,却写不出。这时读到了耿建华先生写的《悼恩师吴开晋先生》。反复诵读中,我对开晋的忆念和诗的意境渐渐合成了一体,我的沉重心情也渐渐得到了宣泄和舒缓。
“一入学庠拜师尊,云帆高挂初放昕。”开头平朴,说自己刚进入大学就和吴老师结识,同时字里行间流露出急切地拜见师尊的心情,可见入学前就已仰慕吴先生了。结识之后,果然不负所望,马上展现了令人兴奋的境界,如云帆高挂,乘风远航;又如雨过天晴,阳光灿烂。“云帆”还有一种特指的含义,它是山东大学学生的一个诗社的名称,吴开晋教授是“云帆诗社”的指导,作者耿建华是骨干社员之一。诗句渲染了作者在云帆诗社参加活动的开朗喜悦心情。
“江峡纵论风云变,琼岛高评日月新。”吴先生和作者共同参加的活动很多,这里选择了两个场景:一是一同赴四川参加学术研讨会前后,在经过长江三峡的轮船上,听吴先生尽情地谈论国内国际的风云变化。二是在海南岛参加学术活动期间,听吴先生从容清晰地评说改革开放所带来的日新月异的气象。这两个场景表现了吴先生的宽广视野,以及对改革开放成就的欣喜之情。可见吴先生绝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他对学生的指导也不限于专业范围,而是以他关怀苍生、心忧天下的胸襟给学生以熏陶。
“桃李经春春意闹,诗书过眼眼光瞋。”这一联把笔触集中于诗歌专业范围。在吴先生的熏陶下,面对桃李经春的美景,不是仅仅看到自然景色,而是能够感受到“春意闹”的气氛,体会到更丰富的审美情味了。这是吴先生诗歌创作传播的效果,也是吴先生诗歌教学的效果。这一联把吴先生作为诗人、诗论家和诗学教授的特点突出了。(“桃李”还喻指弟子,“桃李经春春意闹”兼写吴先生的弟子们在各个领域的活跃和成就。)“老蚕丝尽三冬暖,文苑无人不忆君。”这一联是对上文的概括和延伸,进一步指出,吴先生的高风亮节是始终如一,生死以之。这里活用了家喻户晓的“春蚕到死丝方尽”的意象,推陈出新,说吴先生像一只老蚕,把心血全部化作丝茧吐了出来,毫无保留地献出自己,为的是让世人可以在严寒的三冬得到温暖。这样的无私者,怎么能不使文苑中的受惠者怀念呢?
全篇平铺直叙,徐徐道来,句句有事实根据,显示了悼念之情的质朴诚恳,因此使这首诗具有了很强的感染力。同时,作者不仅善于选材和剪裁,而且善于把素材提升为意象,即赋予所选的材料以丰富的内蕴。如颔联“江峡纵论风云变,琼岛高评日月新”,江峡(长江三峡)的形势是严峻艰险的,在这里纵论风云变幻;琼岛(海南岛)是改革开放的特区,在这里畅谈日月更新,诗句的意味当然就不止于字面含义了。另外,“初放昕”“眼光瞋”措辞的新颖恰适,“云帆”“桃李”的双关,当中两联对仗的工巧,等等,都可见作者不露斧凿痕的高超技巧。名师出高徒。吴开晋先生的在天之灵,读到弟子的这首献诗,定会露出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