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来自文学经典的回响
期次:第16期
作者:张丙松,赵晓
“世界读书日”全称为“世界图书与版权日”,最初的创意来自于国际出版商协会。1995年11月15日正式确定每年4月23日为“世界图书与版权日”,设立目的是推动更多的人去阅读和写作,主旨宣言是“希望散居在世界各地的人,无论你是年老还是年轻,无论你是贫穷还是富裕,无论你是患病还是健康,都能享受阅读的乐趣,都能尊重和感谢为人类文明做出过巨大贡献的文学、文化、科学、思想大师们,都能保护知识产权”。每年的这一天,世界100多个国家都会举办各种各样的庆祝和图书宣传活动。
在今年4月23日“世界读书日”来临之际,山东大学文学生活馆举办了文学经典导读系列讲座活动。山东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授李开军主讲了《梁启超和他的文学世界》,山东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副教授吕玉华主讲了《如何阅读古代文学经典》,山东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副教授马兵对话知名作家虹影,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于冬云主讲了《如何阅读外国文学经典》,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刘亚主讲了《塞万提斯与<堂吉诃德>》。文学生活馆用三天的时间举办了五场讲座来庆祝“世界读书日”,号召更多的人关注读书日,在书香里漫步,倾听来自文学经典的回响。
“学有余力的同学,再读……”
李开军教授以《梁启超和他的文学世界》开启系列讲座。人至中年,李开军清瘦沉稳,安静儒雅。他的讲座,条理清晰、内容详实,在短短两小时内梳理了梁启超作为政治家和文学家在清末历史变革时期的活动及于社会的影响。戊戌变法失败后,梁启超对启蒙救亡的认识从制度层面上升到文化思想层面,致力于教育“新民”、开启民智、通过启蒙底层百姓来改变中国,进行一系列具有启蒙性质的文学思考,形成了维新启蒙思想。1895至1917年之间,梁启超作为一个政治家提出了“新民”思想的启蒙文学构建,即“诗界革命”、“文界革命”、“小说界革命”三界革命。“诗界革命”意即诗歌以新意境、新语句加以旧风格写作。“文界革命”则主张以流畅锐达之笔书写西方新知识、新思想,笔端常带感情。梁启超认为,欲改良群治,必自小说界革命始,欲新民,必自新小说始,小说是中国文学的最上乘。他的《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是一篇具有纲领性意义的小说理论文章,被公认为“小说界革命”的宣言书。梁启超以语体文写作,成一时语体之范本。他对“三界革命”的积极倡导,推动了晚清思想启蒙运动和“五四”新文化运动的繁荣。
系列讲座之二是《如何阅读古代文学经典》。吕玉华副教授从文学、经典的定义讲起,将古代文学梳理一遍,给每种文学形式的出现、演进、代表人物及经典作品画出清晰的脉络。曹丕在《典论·论文》中说:“文章者,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古代文学强调“有用”,所指“文学”乃是一种“杂文学”“大文学”“泛文学”的概念。经典可借用清代《皇朝经世文编续集序》的答案:“有一代之政事,即有一代之文章,万古日月,光景常新,虽百世可知也。”古代文学形式分诗歌、散文、词、曲、小说,经典作品以《诗经》起至《红楼梦》止。
吕玉华说,讲座实际上是“粗略的古代文学荐书单”。她重复多次的一句话是,“学有余力的同学,还可以再读……”,鼓励同学读书的殷殷之情,溢于言表。
系列讲座之三是“从《饥饿的女儿》到《米米朵拉》:现实与幻想的关系”———虹影与马兵对话探讨虹影的写作与作品,他们的对话自然、顺畅、睿智,又幽默。虹影温婉,素面长发,眼睛明亮,表情生动。虹影谈到写作《饥饿的女儿》是回望自己的经历,讲述的是成长中的女儿都会遭遇的困难和痛苦,贴近社会现实。《米米朵拉》是虹影写给女儿的书,以童话的形式反映现实问题,有对人与社会、与自然的关系的反思。虹影的小说,以诗的语言、构造、节奏呈现,具有鲜明的个人风格。她说:“在本质上我是诗人,血液里有着愤怒和沉思。我是与故土逆向而生的逃逸者,选择这样的方式使我保持清醒、独立的、智识分子立场,永远站在失败者一方。”
虹影把自己的作品分为三类:认识一个房子,已完成;认识一个城市和一个世界,还有很多书要写。她说,我写作不重复自己,更不重复他人;我的积累是博览群书,读上千本、上万本书。写作既是伤痛时的自我疗治,也是替没有能力发出声音的人发声,为天下而鸣。
讲座之四是于冬云教授的《如何阅读外国文学经典》。她谈到,外国文学经典是指经过时间过滤和选粹的优秀文学文本,承载着各民族的基本价值观念和审美诉求,为不同国家和民族的人们进行跨文化交流与对话架起桥梁。外国文学经典的魅力是永恒性,经典又是相对的、动态的概念,接受者的期待视野会因为时间和空间的不同而发生变化,经典目录会发生变化,同一部经典在不同的时空中敞开其不同的意义侧面。外国文学原著是用外语写作的,具有跨语言性,在阅读外国文学经典时要尽可能选择作者的母语版本。中译本则首选从母语直接翻译过来的作品。不同国家的文化存在差异,外国文学经典也具有跨文化性,这就要求读者在阅读外国文学经典时要了解作品背后的文化模式,避免严重误读。中国读者不可以站在中国文化的角度去理解外国文学作品,而应该对作者所属国家的经济、政治、文化背景有所了解。文学经典改编的影视剧不能代替阅读文学经典原著,文学经典表达的介质是文字,文字是有长度、有整体感、有思想空间的东西,而影视剧在意义表达与审美呈现上是不一样的。
刘亚在《塞万提斯与<堂吉诃德>》的讲座中讲述了塞万提斯生活的时代背景,《堂吉诃德》的人物性格、写作手法、作品的影响,以及由普通小说到经典作品的演化过程。《堂吉诃德》一本书刚出现时只是一部流行小说,当时的西方文坛以诗歌和戏剧为主,小说难登大雅之堂。《堂吉诃德》最早受到重视是从英国人菲尔丁开始,他认为堂吉诃德不只是一个书中的人物,世上到处都有堂吉诃德,只是疯的类型不同、时间不同。其后,不同国家的作家根据时代的需要对堂吉诃德这个人物形象进行了不同的改造。德国、法国的很多启蒙思想家、浪漫主义作家将其理性化、拔高、升华。《堂吉诃德》在中国传播则是在20世纪。堂吉诃德是一个有着书生意气、墨守成规的中年乡绅,因痴迷于书失去理智而变得有点疯癫。他所有的行为都要在骑士小说里找缘由,引发一系列可笑的荒诞行为。一般将之归于流浪汉和无赖冒险小说。近年来有新观点,认为小说采用模糊文学虚构和现实之间界限的“元小说”叙述方式,属于超前后现代主义写作手法。
参与讲座的每一位作家、教授、学者都以自己的行动表达了希望促进经典阅读的热情,而他们自身也是对阅读的意义的诠释——阅读成就他们作为专家、学者的学识和内涵,这本身就有着启示意义。
经典是对历史的回望
文学生活馆是山东大学当代中国文学生活研究中心依托山东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创办的公益性文学经典阅读平台,面向社会开放,以“让经典莅临你的成长,让人类文明星空中最璀璨的星辰照亮你!”为创办宗旨,以周末讲座的方式推广文学经典阅读。2013年底,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授谢锡文带领团队创办了文学生活馆。每周五晚上7点半,校内外的文学爱好者聚集在山东大学中心校区知新楼A座620报告厅聆听一场讲座,享受一段沉静丰盈的文学欣赏时光。文学生活馆蕴含“文学生活化”和“生活文学化”的人文追求,更秉持山东大学文科一级教授温儒敏先生主持的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当前社会“文学生活”调查研究》的学术理念,即以“文学生活”为核心概念,将文学的生产、消费、接受和影响纳入学术视野,构建全面完整的中国当代文学研究景观。两年多来,文学生活馆创造了举办一百多场文学讲座、万余人次现场聆听的纪录。
谢锡文谈到,文学生活馆团队经过调研发现,文学经典在当代仍具有强大的社会动员力量。对于古今中外文学经典,普通民众怀有极大的求知热情。但生活方式的变化也在改变着人们的阅读习惯,移动互联时代,轻阅读、浅阅读构成了碎片时间碎片化阅读的主体。当下全民阅读现状的问题在于,阅读者入耳所闻、目力所及,是无聊无趣无知无味的浅俗,还是有益有趣有知有味的精品?她认为,目前的图书内容生产急需补位,且必须适应不同媒介的传播特点,使碎片阅读不至于沦为垃圾阅读、焦虑阅读,让碎片时间可以愉悦身心、怡养性情。
“世界读书日”存在的意义在于以节日的形式,让人们向健康、高尚、纯粹的读书生活方式回归,同时向那些为人类开拓了自由、丰富的精神世界的伟人致敬。文学生活馆借“世界读书日”之机开办系列讲座,目的是宣传“世界读书日”的宗旨,让更多的人知道并了解这个节日,并在此节日氛围的熏陶下多读书、读好书,一起享受阅读带来的进步与快乐。
对于文学生活馆举办的“世界读书日”系列讲座活动,李开军教授很支持。他说,文学生活馆举办的系列讲座可以营造一种读书的氛围。讲座每次都办得热火朝天,讲的是优秀作家的优秀作品,能对听众起到引导的作用,引导他们去阅读以前没接触过的作品。讲座的解读能增进他们对作家和作品的理解,对阅读产生更多的兴趣。即使讲解的作品是以前看过的书,通过讲座,听众的理解也会拓宽、加深。
对于当下碎片化阅读与浅阅读方式,李开军坦言:“在当下社会,这是无法避免的。浅阅读对人的影响小,人们从中接收的信息与内容是零散的,现代或者古代的经典之作仍然不能丢、不能弃。浅阅读所带来的益处远远不及深阅读,那些思想和艺术上卓绝的作品,会给人的思想、情感和行动带来更有益的影响。有人说现在文学经典太多了,读不过来;在我看来,很多经典蕴含的东西在整体上有相通之处,只要挑选自己喜欢的作品反复读,都会获益良多。”
对此刘亚表示,“世界读书日”也是西班牙文豪塞万提斯的忌日,他举办这场讲座也是向文学大师致敬。对于《堂吉诃德》这本著作的影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评价。德国著名诗人和散文家海涅,曾把它评为“现代小说的奠基”;但也有一些评论家,比如俄裔美籍作家纳博科夫,认为《堂吉诃德》比较粗糙、原始。在刘亚看来,与其关注别人如何评价这本书,不如自己认真读一读,自己的感受才是真实的。阅读要尝试跳出别人的思想圈,有自己的感想和体会。
对于文学生活馆举办的一系列讲座,刘亚给予了充分的肯定,“我加入了文学生活馆的QQ群,经常在里面与其他老师、同事交流学习。我觉得类似的组织、活动越多越好,能吸引更多的人以此为平台,以书会友,以文会友。交流分享是阅读的最好状态”。
刘亚也对“世界读书日”这一节日设定和庆祝意义阐述了自己的看法:“我不仅是教师、大学辅导员,也是一名普通的读者。现在社会阅读文学经典的氛围不是很浓,国人经典书籍的阅读量不够大。大家都围着功利性、知识性的工具书转,或者选择新媒体碎片化阅读。实际上,国人更需要读一些非功利性、非碎片化的人文著作,从中领悟人生的价值观,知识之外,人们还需要价值观、审美观的培养。长远来看,经典人文书籍对人们的学习和工作有指导意义。‘世界读书日’的存在提醒人们书籍是全社会的精神需求,文学经典在其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跨越半个城市来听讲座大学校园的教室里,坐着的往往是清一色的年轻学生。文学生活馆讲座的教室里风景不同,从华发老人到童真稚子,年龄上跨越了几十岁。教室里无嘈杂之音,却时有会心的笑声,是讲座精彩之处引起的共鸣。而老年人的身影,让人印象深刻。他们带着岁月的沉淀,可能是隔了半个世纪的光阴重又坐回到教室,与年轻人比肩而坐,却无违和感,只是更加认真,一丝不苟,神情带有一点肃穆。从他们身上可以体会活到老、学到老的精神。
文学生活馆的讲座飞出了校园,在社会上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力。讲座信息时常在《齐鲁晚报》《济南时报》等社会报纸上刊登。听众中也有偶然从报纸上看到讲座信息、对内容感兴趣而来听讲座的人。
七十多岁的刘树林老人,曾因与梁启超家做邻居而相识,与梁家子女多有往来。从报纸上得知李开军教授讲座的消息,他赶来久违的校园。他不仅认真听讲座,讲座结束后还与老师讨论问题,交流与梁家的渊源。
从事幼儿教育的张玲则是慕虹影之名而来。尽管年逾五十,忙碌于日常生活的琐碎,她仍怀揣文学梦想,想向虹影求教诗作。这也是她第一次来到山东大学的校园听讲座,讲座似乎向她打开一扇窗,她也很想以讲座为媒介,找到诗歌爱好者,一起交流、学习,而不是一个人身陷日常事务,没有志同道合者可交流。
更多的人通过文学生活馆线上QQ群、网站、微信等方式获取讲座信息。讲座的听众囊括了公务员、学生、工程师、医生、会计、公司职员等不同职业群体,包含了大学生、家长、小学生和退休老人等不同身份的人。他们之中有些人是横跨半个城市来听讲座。
来自山东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新闻系的盛建杰本学期每周都会听讲座,场场不落。“文学生活馆的讲座围绕文学经典展开,与我的专业学习相关,帮助我更深入细致地了解文学经典的内涵。而且出于兴趣而非强制性地去听讲座,能更主动地吸收老师讲解的内容,开阔了视野。但我在听讲座的过程中也发现文学生活馆对本校的影响力,没有在社会的影响力大,每次来听讲座的人群中,社会人士多,校园里的学生反而不多。这次文学生活馆借‘世界读书日’的契机举办系列讲座对扩大影响力是有一定帮助的。”
理科专业的校友小刘毕业两年了,目前正准备报考研究生。他基本上每周都会来听文学生活馆的讲座,“世界读书日”五场系列讲座他听了三场。在他看来,自己所学的理科专业比较繁琐枯燥,需要接触文史哲的知识来调和一下,听讲座让他对文学的兴趣更加浓厚,思考问题的深度亦有提高,在理性思维之外,也培养了文科的感性思维。
平常在外忙碌工作的刘女士每周五都会抽时间带上小学六年级的孩子来听讲座:“我每周一都会留意文学生活馆QQ群的动态,一有讲座通知就赶紧报名,除了自己想提高文学素养以外,主要也是带孩子来接受熏陶,她平常在家就喜欢读书,听到感兴趣的讲座内容,就会自己去买相关的书来读。”
来自山大附中的邢同学自2014年起每两周来听一次讲座:“文学讲座对我的阅读指导意义很大,读过的书再来听一遍老师的讲解,理解会更透彻;没读过但听讲座之后感兴趣的书,我会买来细看。”
文学生活馆的文学经典讲座携着一股清新的读书之风扑面而来,让听众在增长知识、开阔视野的同时,接受了人文精神的洗礼。
正如莎士比亚所说:“书籍是全世界的营养品。生活里没有书籍,就好像没有阳光;智慧里没有书籍,就好像鸟儿没有翅膀。”“世界读书日”一年之中只有一天,但它的意义在于使每一天都成为“读书日”。无论社会如何变化,阅读都是人们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在当下快节奏的生活环境里,我们更要重视阅读的意义,让它融入生活,洗涤心灵,陶冶情操。